第一百二十三章 顾期
“师兄。”
有人突然推门就进来，尤溪和吴桑正在含情脉脉的对视着，眼瞅着就要越挨越近，突然被人打断，慌里慌张的分开，看天的看天，瞅地的瞅地，面红耳赤的无措着。
“你这臭小子，进来的太不是时候。”长公主睁大眼睛看看尤溪又看看吴桑，忍不住用帕子捂着嘴巴笑道。
顾期皱着眉头走进来，“我又做什么了？”
他身后跟着随侍，一个胖乎乎的小老头，面白无须，一见到长公主就轻声细语的行礼，“长公主安，长公主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呢？”
长公主眼中笑意更甚，“苏公公也好。”
顾期面无表情的坐下，“师兄，我去你房里找你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怎么不在房里好好待着，跑到这里做什么。
长公主经他一提醒突然又想了起来，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点着他的脑袋，“你还说呢，人家这边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你一来就拉着张含冰带霜的脸，生生破坏了这番温馨的场面。”
顾期没有躲开长公主爱的戳戳，低着头让她戳了几下，听到长公主说的话却皱了下眉，看向耳尖还冒着红的吴桑，“师兄，你们……”
顾期看向尤溪，眼神有些古怪，“你们打算成亲了？”
吴桑还未答话长公主就轻轻推了他一下，“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你一个小辈怎么能这样跟你师兄说话。”
顾期委屈的看他，“我怎么说话了？就是很正常的在和师兄说话。”
长公主无奈摇头，“你啊，做人做事就是太直硬，不懂得过刚易折的道理，你……”
“长姐。”
顾期突然出声打断她，脸色有些不好，却不是冲着长公主而去，眼里的悲伤似是要溢出来。
长公主见状叹了口气，眼睛里竟然也带了些悲伤。她站起身理了理本就不乱的衣摆，帕子轻轻点在嘴角，“时间不早了，我先去休息了。你和你师兄许久未见，聊一聊也好。只是要注意一件事，尤姑娘可是还在呢，你多少也要放尊重些。”
顾期点头，并未说话，只是默默目送着长公主离去。
关门声响起，一时间就只剩下一室安静。
吴桑拍了拍顾期的肩膀，“长公主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赶快走出来。”
顾期低着头看不清情绪，“我知道。”
“不说这个了，”他抬起头扫视了吴桑和尤溪两人，“师兄，你真的打算要成亲了？”
“嗯，已经让人着手准备了。”
“行，那此次我就和你一去回山庄，正好还能在你那里待几天。自从登基后我就再也没有出来好好放松一下了。”
“可以，还住在以前的地方？”
顾期点头，“嗯，竹林清净，他……也喜欢。”
说着顾期的神色就有些郁郁，露出了和刚才一样的神色。
尤溪因为见到了皇帝，原本还有些惴惴不安，就连靠着软枕的背都微微挺直了些，没想到这人见到吴桑后简直像是没看见她这么大一个活人一样。
尤溪有小脾气了，不开心了，干脆闭上眼睛假寐了起来。
他俩说话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了，尤溪身子还有些轻飘飘的无力，挺了半天有些累，不自觉的就放松的歪在软枕上，加之屋里馨香温暖，更是让尤溪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之间，尤溪似乎听到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但是眼皮的沉重在尤溪萎靡的意志力之下越发睁不开，耳边断断续续的传来吴桑和顾期的对话。
“师兄，她真的喜欢你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
“我知道。尤溪是个好姑娘，不是被人刻意派过来的人。况且是我先动的心，我担心她不要我才是，怎么敢再对她要求太多。”
尤溪想大叫，想反驳，不是的，我也很心悦你，不会不要你，也没有很多要求。
“可是，尤家因我而灭，她不会心存芥蒂吗？”
吴桑沉默了片刻，尤溪眼睛动了动努力想要睁开时吴桑说话了，“那到时候就只能委屈你了。”
“什么？”顾期愣了一下，没明白吴桑的意思。
吴桑笑着看他，“开个玩笑。不会的，尤溪是个明事理的姑娘，你是你，我是我，她不会因为这件事不要我。”
顾期难得的哽了一下，“这么确定？”
“嗯，恩怨分明可是尤溪的优点，就算要报仇也是找你，跟我没关系。如果她真的想报仇，你就多担待些，让她出出气。”
“我，”顾期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我也没想害死他娘，当初只是下旨捉拿尤家主要人员，没想着连丫鬟姨娘庶子庶女什么的一起。”
吴桑：“我知道，只能说造化弄人。”
两人之间突然又沉默了下来。
昏昏沉沉将睡未睡的尤溪不甚清醒的想，还是吴桑了解我，尤家又不是因为吴桑才被灭门的，就算要报仇也是找顾期，跟吴桑可没关系。这点她在察觉到吴桑的身份不简单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还有就是，顾期和吴桑之间的相处模式原来是这样的啊，要是没见过的话尤溪还真想不出来这两人见面的样子。一想到吴桑在皇帝面前恭恭敬敬的样子，就觉得有些牙酸。
没想到两人是这样的，两人之间的相处，有点像尤溪以前看到的嫡兄和父亲的相处，不过分的亲昵，也不是十分的端着。
不过想到吴桑说过，顾期小时候就在他手下长大，又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好像突然就合理了。
只是，听说现在的皇帝是直接夺位成功的，不知道是有怎样的心酸往事，从小就被送离皇宫，还在长大后靠夺位才能上位。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尤溪就彻底睡了过去。
等她的呼吸更加绵长平稳了以后，吴桑停下和顾期的谈话，替她向上掖了掖被子，眼神里流露着毫不掩饰的爱意。
“师兄，看来你真的陷进去了。”
吴桑无所谓的一笑，“所谓陷进去，这句话就是不对的。面对心爱之人，你会不希望时刻看到她好吗？”
顾期低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带有着温度的笑意，不过很快就被抹平，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师兄你自己心里有分寸就行。”
吴桑笑笑没有说话。
“你不在皇宫里好好待着，就这么突然出来不怕出乱子？”
顾期眼神示意苏公公倒两杯热茶过来才回答吴桑的问题，“宫里自然有替身的暗卫在，要连这点小事都瞒不过去，还要他们做什么。”
吴桑接过苏公公递过来的茶，用茶盖轻轻撇了撇浮沫，却没有送进嘴里，“歪理。当初费了那么大劲才夺到的位置，现在不稀罕了？”
顾期摇头，“你知道的师兄，我并不想抢这个位置，可惜有人不想让我活啊。”
想到往事，顾期的眼神都变得凌厉了些，吴桑无奈的摇头，“长公主说的对，你现在身上的戾气过重，总有一天会反噬到你自己身上。”
顾期眼神嘲讽，“反噬又怎么样，为了长姐我不能做过分的事，若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开，我反倒能好受些。”
吴桑抿唇，神色带了些严肃，“你还在想着这事？”
顾期不说话了，神色却越来越可怕，越来越痛苦，“师兄，你知道的，我快受不了了，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顾期说这话浑身就开始抖了起来，脸色狰狞痛苦，眼神挣扎，两只手突然捂住脸，嗓子里发出痛苦的低哮声。
“顾期？”吴桑连忙放下杯子，两手分别抓住顾期的手腕。
顾期的的力气明显更大，吴桑一下没能将他的手移开，只是顾期的反应分明是不对劲的，内力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吴桑看了一眼睡熟的尤溪，当即就拽着人出了房，苏公公急忙跟上去，出去时却仍然体贴的轻轻关上了门。
吴桑拽着顾期一路向南，此地是顾期的别院，南边种了一片茂密的竹林，是顾期特意让人去寻的好品种，在冷凄凄的夜里也飘荡着一股让人镇定的清香。
这片地方被顾期列为禁地，几乎不让人进来，只除了几个亲近的人。
吴桑拽着人来到竹林，一把将人扔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按住顾期已经开始自残的双手，厉声喝道，“顾期！你清醒点，凝神静气，不要被心魔主导。”
“唔，难受，师兄，我好难受。”
见人一直面色狰狞痛苦的挣扎，吴桑眼疾手快的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一手运起内力在顾期的背后慢慢输进去帮他理清混乱的四处乱撞的真气。
不知过了多久，就连苏公公也追上来屏住呼吸焦急的看了半晌的时候，顾期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疯狂的咬着手腕的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眼神渐渐聚拢，清明。
“师兄……”
“嗯。”吴桑扶起他，“这样多久了？”
顾期撑起身子，盘腿坐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问你多久了。”吴桑咬着牙压不住怒火的吼道。
顾期眼神黯淡了些许，“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吴桑聚起内力朝着几根竹子狠狠砸过去，无辜立在地上的竹子被轰的一声连根砸断，“是不是从陶许走了以后就开始了？我问你是不是？”
顾期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是。”
吴桑舌头顶着牙根生生压住了心里的火，沉着声音低声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顾期轻声回答，“不想让你们担心。”
吴桑压着声音低吼，“是不想让我们担心还是打算就这样继续恶化下去？是不是等你死了才打算告诉我们？”
顾期又开始不说话。
吴桑在他面前烦躁的来回走了几步，“去治病。现在，马上。我让方大夫和白倾书一起，你马上去治病。”
“我没病。”顾期突然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吴桑，平静的回驳，“我没病，不需要治病，也不要白倾书帮我。”
“都这个时候你还要倔吗？”吴桑烦躁的扯住顾期的领口，把人拽的不得不抬起脖子看他，“你巴不得这样下去是吧？就像这样痛苦的死掉，去追随那个你来不及补偿的人？”
“可你想过你长姐若是听到你的死讯会怎么样吗？她为了保住你受了多大的苦，丈夫孩子因为你惨死在叛军中，年纪轻轻身子也熬坏了，你忍心抛下她？你倒是一死百了轻松了，你让这些盼着你好的人怎么办？让我怎么对你母后交代？”
“说话？说话啊！顾期，老子让你说话！”
吴桑看不惯他那副死样子，狠狠提着人的脖子就想把人拽起来。
苏公公热泪盈眶的小跑上来，抓着吴桑的胳膊就差给人跪下，口中连声求道，“庄主，吴庄主，求您别再逼主子了。主子他也不好过啊，主子也一直在痛苦里煎熬啊……我可怜的主子啊，年纪轻轻就要承受这些。皇后娘娘，您在天有灵就请再保佑保佑小主子吧……”
苏公公扒着吴桑的手连声哀求，已经苍老的声音哭起来在寒风肆虐的夜里更显沧桑凄凉，其中的悲痛任谁听了都要红了眼眶。
吴桑眼皮颤了颤，红着泪狠狠将顾期摔在地上，转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闭着眼睛不想说话。
苏公公赶紧爬过去将顾期搂在怀里，老泪纵横，“主子啊，快让老奴瞧瞧有没有受伤？啊？”
顾期咳了一声，伸手拍拍苏公公的胳膊，“公公，我没事，不必担心。”
“顾期，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任何事都要考虑后果。”吴桑背对着顾期，声音重新恢复了平静。
“我知道。”顾期眼神透露出痛苦，“师兄，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控制不住。我总是在想要是当初我去早点该多好？要是我没有因为被药物迷惑信了那个妖女的话该多好？要是我没有因为……没有因为心里的那一点怀疑就把他关进地牢该多好？”
“顾期！”吴桑打断他的话，不想让他再回想以前的痛苦往事。
可惜顾期现在已经完全听不到他的话，也不想听。
“为什么这些事情我要在他死了以后才能想明白？”顾期抬起头，脸上泪痕遍布，“师兄，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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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突然推门就进来，尤溪和吴桑正在含情脉脉的对视着，眼瞅着就要越挨越近，突然被人打断，慌里慌张的分开，看天的看天，瞅地的瞅地，面红耳赤的无措着。
“你这臭小子，进来的太不是时候。”长公主睁大眼睛看看尤溪又看看吴桑，忍不住用帕子捂着嘴巴笑道。
顾期皱着眉头走进来，“我又做什么了？”
他身后跟着随侍，一个胖乎乎的小老头，面白无须，一见到长公主就轻声细语的行礼，“长公主安，长公主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呢？”
长公主眼中笑意更甚，“苏公公也好。”
顾期面无表情的坐下，“师兄，我去你房里找你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怎么不在房里好好待着，跑到这里做什么。
长公主经他一提醒突然又想了起来，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点着他的脑袋，“你还说呢，人家这边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你一来就拉着张含冰带霜的脸，生生破坏了这番温馨的场面。”
顾期没有躲开长公主爱的戳戳，低着头让她戳了几下，听到长公主说的话却皱了下眉，看向耳尖还冒着红的吴桑，“师兄，你们……”
顾期看向尤溪，眼神有些古怪，“你们打算成亲了？”
吴桑还未答话长公主就轻轻推了他一下，“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你一个小辈怎么能这样跟你师兄说话。”
顾期委屈的看他，“我怎么说话了？就是很正常的在和师兄说话。”
长公主无奈摇头，“你啊，做人做事就是太直硬，不懂得过刚易折的道理，你……”
“长姐。”
顾期突然出声打断她，脸色有些不好，却不是冲着长公主而去，眼里的悲伤似是要溢出来。
长公主见状叹了口气，眼睛里竟然也带了些悲伤。她站起身理了理本就不乱的衣摆，帕子轻轻点在嘴角，“时间不早了，我先去休息了。你和你师兄许久未见，聊一聊也好。只是要注意一件事，尤姑娘可是还在呢，你多少也要放尊重些。”
顾期点头，并未说话，只是默默目送着长公主离去。
关门声响起，一时间就只剩下一室安静。
吴桑拍了拍顾期的肩膀，“长公主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赶快走出来。”
顾期低着头看不清情绪，“我知道。”
“不说这个了，”他抬起头扫视了吴桑和尤溪两人，“师兄，你真的打算要成亲了？”
“嗯，已经让人着手准备了。”
“行，那此次我就和你一去回山庄，正好还能在你那里待几天。自从登基后我就再也没有出来好好放松一下了。”
“可以，还住在以前的地方？”
顾期点头，“嗯，竹林清净，他……也喜欢。”
说着顾期的神色就有些郁郁，露出了和刚才一样的神色。
尤溪因为见到了皇帝，原本还有些惴惴不安，就连靠着软枕的背都微微挺直了些，没想到这人见到吴桑后简直像是没看见她这么大一个活人一样。
尤溪有小脾气了，不开心了，干脆闭上眼睛假寐了起来。
他俩说话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了，尤溪身子还有些轻飘飘的无力，挺了半天有些累，不自觉的就放松的歪在软枕上，加之屋里馨香温暖，更是让尤溪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之间，尤溪似乎听到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但是眼皮的沉重在尤溪萎靡的意志力之下越发睁不开，耳边断断续续的传来吴桑和顾期的对话。
“师兄，她真的喜欢你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
“我知道。尤溪是个好姑娘，不是被人刻意派过来的人。况且是我先动的心，我担心她不要我才是，怎么敢再对她要求太多。”
尤溪想大叫，想反驳，不是的，我也很心悦你，不会不要你，也没有很多要求。
“可是，尤家因我而灭，她不会心存芥蒂吗？”
吴桑沉默了片刻，尤溪眼睛动了动努力想要睁开时吴桑说话了，“那到时候就只能委屈你了。”
“什么？”顾期愣了一下，没明白吴桑的意思。
吴桑笑着看他，“开个玩笑。不会的，尤溪是个明事理的姑娘，你是你，我是我，她不会因为这件事不要我。”
顾期难得的哽了一下，“这么确定？”
“嗯，恩怨分明可是尤溪的优点，就算要报仇也是找你，跟我没关系。如果她真的想报仇，你就多担待些，让她出出气。”
“我，”顾期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我也没想害死他娘，当初只是下旨捉拿尤家主要人员，没想着连丫鬟姨娘庶子庶女什么的一起。”
吴桑：“我知道，只能说造化弄人。”
两人之间突然又沉默了下来。
昏昏沉沉将睡未睡的尤溪不甚清醒的想，还是吴桑了解我，尤家又不是因为吴桑才被灭门的，就算要报仇也是找顾期，跟吴桑可没关系。这点她在察觉到吴桑的身份不简单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还有就是，顾期和吴桑之间的相处模式原来是这样的啊，要是没见过的话尤溪还真想不出来这两人见面的样子。一想到吴桑在皇帝面前恭恭敬敬的样子，就觉得有些牙酸。
没想到两人是这样的，两人之间的相处，有点像尤溪以前看到的嫡兄和父亲的相处，不过分的亲昵，也不是十分的端着。
不过想到吴桑说过，顾期小时候就在他手下长大，又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好像突然就合理了。
只是，听说现在的皇帝是直接夺位成功的，不知道是有怎样的心酸往事，从小就被送离皇宫，还在长大后靠夺位才能上位。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尤溪就彻底睡了过去。
等她的呼吸更加绵长平稳了以后，吴桑停下和顾期的谈话，替她向上掖了掖被子，眼神里流露着毫不掩饰的爱意。
“师兄，看来你真的陷进去了。”
吴桑无所谓的一笑，“所谓陷进去，这句话就是不对的。面对心爱之人，你会不希望时刻看到她好吗？”
顾期低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带有着温度的笑意，不过很快就被抹平，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师兄你自己心里有分寸就行。”
吴桑笑笑没有说话。
“你不在皇宫里好好待着，就这么突然出来不怕出乱子？”
顾期眼神示意苏公公倒两杯热茶过来才回答吴桑的问题，“宫里自然有替身的暗卫在，要连这点小事都瞒不过去，还要他们做什么。”
吴桑接过苏公公递过来的茶，用茶盖轻轻撇了撇浮沫，却没有送进嘴里，“歪理。当初费了那么大劲才夺到的位置，现在不稀罕了？”
顾期摇头，“你知道的师兄，我并不想抢这个位置，可惜有人不想让我活啊。”
想到往事，顾期的眼神都变得凌厉了些，吴桑无奈的摇头，“长公主说的对，你现在身上的戾气过重，总有一天会反噬到你自己身上。”
顾期眼神嘲讽，“反噬又怎么样，为了长姐我不能做过分的事，若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开，我反倒能好受些。”
吴桑抿唇，神色带了些严肃，“你还在想着这事？”
顾期不说话了，神色却越来越可怕，越来越痛苦，“师兄，你知道的，我快受不了了，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顾期说这话浑身就开始抖了起来，脸色狰狞痛苦，眼神挣扎，两只手突然捂住脸，嗓子里发出痛苦的低哮声。
“顾期？”吴桑连忙放下杯子，两手分别抓住顾期的手腕。
顾期的的力气明显更大，吴桑一下没能将他的手移开，只是顾期的反应分明是不对劲的，内力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吴桑看了一眼睡熟的尤溪，当即就拽着人出了房，苏公公急忙跟上去，出去时却仍然体贴的轻轻关上了门。
吴桑拽着顾期一路向南，此地是顾期的别院，南边种了一片茂密的竹林，是顾期特意让人去寻的好品种，在冷凄凄的夜里也飘荡着一股让人镇定的清香。
这片地方被顾期列为禁地，几乎不让人进来，只除了几个亲近的人。
吴桑拽着人来到竹林，一把将人扔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按住顾期已经开始自残的双手，厉声喝道，“顾期！你清醒点，凝神静气，不要被心魔主导。”
“唔，难受，师兄，我好难受。”
见人一直面色狰狞痛苦的挣扎，吴桑眼疾手快的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一手运起内力在顾期的背后慢慢输进去帮他理清混乱的四处乱撞的真气。
不知过了多久，就连苏公公也追上来屏住呼吸焦急的看了半晌的时候，顾期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疯狂的咬着手腕的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眼神渐渐聚拢，清明。
“师兄……”
“嗯。”吴桑扶起他，“这样多久了？”
顾期撑起身子，盘腿坐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问你多久了。”吴桑咬着牙压不住怒火的吼道。
顾期眼神黯淡了些许，“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吴桑聚起内力朝着几根竹子狠狠砸过去，无辜立在地上的竹子被轰的一声连根砸断，“是不是从陶许走了以后就开始了？我问你是不是？”
顾期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是。”
吴桑舌头顶着牙根生生压住了心里的火，沉着声音低声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顾期轻声回答，“不想让你们担心。”
吴桑压着声音低吼，“是不想让我们担心还是打算就这样继续恶化下去？是不是等你死了才打算告诉我们？”
顾期又开始不说话。
吴桑在他面前烦躁的来回走了几步，“去治病。现在，马上。我让方大夫和白倾书一起，你马上去治病。”
“我没病。”顾期突然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吴桑，平静的回驳，“我没病，不需要治病，也不要白倾书帮我。”
“都这个时候你还要倔吗？”吴桑烦躁的扯住顾期的领口，把人拽的不得不抬起脖子看他，“你巴不得这样下去是吧？就像这样痛苦的死掉，去追随那个你来不及补偿的人？”
“可你想过你长姐若是听到你的死讯会怎么样吗？她为了保住你受了多大的苦，丈夫孩子因为你惨死在叛军中，年纪轻轻身子也熬坏了，你忍心抛下她？你倒是一死百了轻松了，你让这些盼着你好的人怎么办？让我怎么对你母后交代？”
“说话？说话啊！顾期，老子让你说话！”
吴桑看不惯他那副死样子，狠狠提着人的脖子就想把人拽起来。
苏公公热泪盈眶的小跑上来，抓着吴桑的胳膊就差给人跪下，口中连声求道，“庄主，吴庄主，求您别再逼主子了。主子他也不好过啊，主子也一直在痛苦里煎熬啊……我可怜的主子啊，年纪轻轻就要承受这些。皇后娘娘，您在天有灵就请再保佑保佑小主子吧……”
苏公公扒着吴桑的手连声哀求，已经苍老的声音哭起来在寒风肆虐的夜里更显沧桑凄凉，其中的悲痛任谁听了都要红了眼眶。
吴桑眼皮颤了颤，红着泪狠狠将顾期摔在地上，转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闭着眼睛不想说话。
苏公公赶紧爬过去将顾期搂在怀里，老泪纵横，“主子啊，快让老奴瞧瞧有没有受伤？啊？”
顾期咳了一声，伸手拍拍苏公公的胳膊，“公公，我没事，不必担心。”
“顾期，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任何事都要考虑后果。”吴桑背对着顾期，声音重新恢复了平静。
“我知道。”顾期眼神透露出痛苦，“师兄，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控制不住。我总是在想要是当初我去早点该多好？要是我没有因为被药物迷惑信了那个妖女的话该多好？要是我没有因为……没有因为心里的那一点怀疑就把他关进地牢该多好？”
“顾期！”吴桑打断他的话，不想让他再回想以前的痛苦往事。
可惜顾期现在已经完全听不到他的话，也不想听。
“为什么这些事情我要在他死了以后才能想明白？”顾期抬起头，脸上泪痕遍布，“师兄，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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